明玉惊讶过后,还是动作利落地将那男子拖出去埋了,又收拾了地上的血,开了窗点了薰香。
直到淡淡的桂花香驱散了满室的血腥气味,明玉才松了一口气。
抬眸见那坐在榻上八风不动饮茶的少女,暗暗佩服她的镇定心理。
“郡主,接下来该如何?”
风卿婈喝了一口冷凝掉的茶,满口的涩意,她唇齿间却发出满足的声响。
眉目裹挟着慵懒,红唇微翘:“自然是守株待兔喽。”
明玉眼皮一跳:“若是待会儿有人来了……”
“不论来的是北冥麟还是谁,都给我装作不知道,把人放进来。”她微笑。
这一刻,临窗而坐的少女大半身子被黑暗侵袭,冷冽与戏谑同时出现在她脸上,教人心惊胆战。
明玉深深为今晚即将到来的倒霉蛋捏了一把冷汗:“只是郡主,外面还有隔壁的三个人也在守着院子,方才那男子颇有些邪门功夫在身,若没有他们三人,奴婢还轻易抓不住那男子。
但他们说奉太子的命令,不许任何人进英落苑,方才已是破例,待会儿奴婢就是想放人进来,他们也未必肯。”
“这就需要你去引开他们了。”风卿婈看了一眼浓重的夜色,啼笑皆非。
他还真是不放心她。
还派了三个来守着,真当她是纸糊的不成?
话虽如此,心里却涌出脉脉暖意来,风卿婈唇边不由绽放开一抹笑意。
……
夜色渐浓,今晚的天色无星无月,最宜干些拔葵啖枣的事儿。
神清气爽的北冥麟一脚踏入英落苑时,身子倏然一凉,他后背竖直,本能地感觉到一丝不安。
但随即,又狠狠地摇头甩掉了脑海里的疑惑。
不过是一个女子,充其量这些年脱离了他的掌心变得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,还真能厉害到翻了天不成?
况且柳明早就过来催动了蛊毒,他想不出能生出什么变故来?
北冥麟暗骂自己未免太过于杯弓蛇影了,手轻轻推开了房门。
一丝混合着女儿香的味道轻飘飘地涌入鼻端,北冥麟一脚踩在绵柔的地毯上。
他昨夜来过风卿婈的屋子,自然知道里面的布局,抬步直接往床的方向走去。
借着月光,依稀可见床上躺着一个侧卧着的女子,女子黑发如瀑,散发着油亮的光泽,身上盖着薄被,却挡不住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。
北冥麟喉结动了动,手伸往床幔。
一丝疑惑突然在他褶皱深厚的眼皮底下浮现,柳明不是一早就来催动她体内的蛊虫了么?怎么会是这样的安静,不应该。
还有柳明,居然也没回来复命。
这样一想,方才那抹不安在心里放大了数倍,北冥麟去挑床幔的手,又收了回来。
许是平日里做过太多心狠手辣的事儿,导致北冥麟总怕午夜梦回之时会有人来报复,多年来养成了十分谨慎的性格。
此刻,北冥麟稍稍犹豫了片刻,就打算转身回去。
只是在他转身的片刻,床上安睡的女子倏然坐起来:“麟王殿下深夜大驾光临,怎么不打声招呼,就一声不响地要离开呢?”
北冥麟骤然回眸。
女子已经挑开床幔下了床。
“你体内的蛊毒果然没被催动,该死的,柳明呢?”北冥麟磨牙切齿。
风卿麟随手从床边柜上拿了一只凤尾簪,漫不经心地把玩起来:“被我杀了。”
“杀了?”北冥麟不能接受自己的心腹就这样死了,他嗓音冷厉:“你好大的胆子,敢谋害本王的人!”
“一个鬼鬼祟祟,对我行事不轨的人,杀了便杀了。”
风卿婈掀起眼皮,北冥麟被那双黑白分明的眸中杀意给震慑得说不出话来,眉骨跳了跳,陡然拔步往门边走去!
“嗖!”
黑暗中,有什么东西闪电般飞逝而来,北冥麟宽大的衣袖赫然被钉在了门边!
那只她把玩在手里的凤尾簪死死将他衣袖钉住,北冥麟试着拔了拔,竟然纹丝不动。
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女子,北冥麟瞳孔剧震:“风卿婈,你想干什么?本王可是北燕的皇四子!”
“只会趁人之危使下三滥手段的北燕皇子?”
风卿满目讥讽,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条,竟是北冥麟昨晚留下的那张字条:“你既然敢来,也要有胆子为自己的行为付出责任。”
她拿着字条,刮了刮北冥麟的脸。
明明是一张再简单不过的字条,却有着刀锋般的凌厉。
北冥麟脸上的汗毛生生竖立起来。
本以为今夜是来享艳福的,却怎么都没有想到等待他的会是这样的局面,他气极,抡起拳头就冲风卿婈砸过去!
“放肆,你不过本王培养的一个棋子,反了天了竟然敢如此对本王不敬。”
“嘭!”
风卿婈眼皮也未动,身姿往后一跃,脚尖狠狠一踹,北冥麟的拳头被踹偏,来不及收回来,砸在坚硬的墙上,顿时血流如注。
北冥麟痛到五官变形,怒骂:“贱!人!”
下一秒,风卿婈走到他跟前不由分说地扇了十几个巴掌!
看着北冥麟尚且没有好全的脸再次肿成了猪头,风卿婈才满意地停手,啧啧两声:“这样看着才顺眼一些。”
她又从衣柜里拿出一截绳索,将北冥麟一脚踹翻,三下五除二扒光了他身上的衣服,将其五花大绑起来。
正是寒冬临近之时,北冥麟很快就冻得瑟瑟发抖起来,然而比起寒风陡峭,更令北冥麟害怕的,是风卿婈脸上的神情。
“你,你要干什么?”
见风卿婈目光聚集到了他的下半身,北冥麟心里咯噔一跳,心神俱裂之下,终于尖叫起来。
“风卿婈,本王是皇子,是皇室之人!你怎么敢!你今日胆敢如此,本王来日定让你挫骨扬灰,千人骑万人枕,丢进最下等的窑子,要你体无完肤……唔!”
风卿婈将一块儿布塞进去,耳朵终于清静了,她冷笑:“你想让我挫骨扬灰千人骑万人枕,想把我丢进最下等的窑子,那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机会!”
她面容骤然变厉。
北冥麟看风卿婈的眼神仿佛看恶鬼一般恐惧。
“啊!”
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夜空。
尚书府里熟睡的人们都被惊醒,然而外面却风平浪静,只有黑不溜秋地乌鸦扑闪着翅膀,时不时拉长嗓子难听地尖叫几声。
是乌鸦吧……这烦人的死鸟!
尚书府里的人们放下心来,用东西赶走乌鸦,关上窗户继续与周公相会去了。
……
“砰砰砰!”
房门被人敲得作响,可见敲门之人的焦急。
北冥翊手肘支着额头,骤然睁开眸子,因担心风卿婈,他尚未上床休息,大半夜都坐在榻上看书,不知不觉间竟眯了过去。
眼下被门敲醒,他眼神一瞬雪亮,忙下榻开了门,对上满脸焦急的长风。
“殿下,昭华郡主那个侍女故意引开了我们三人,现在麟王人在昭华郡主屋子里。”
北冥翊清风霁月般的身形骤然紧绷,拨开长风,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。
二人走进英落苑时,一股血腥味混杂在夜风里徐徐吹来,北冥翊睫毛扑簌,骤然推开房门。
看到屋内的景象,他呼吸漏了一拍!
半晌,才涩声问:“你干什么了?”
北冥麟下半身的衣裤被大片的血浸染,已经晕死过去,肿成猪头的脸上满是痛苦与惊恐。
而他身边的女子,一席单薄的月白色中衣,长发披肩,未施粉黛的一张小脸在月色下泛着珠玉般莹润的光泽。
那脸上不小心被飞溅到的一两滴鲜血显她更加昳丽妖治,像是在深夜里出现的精怪,诡异又动人心魄。
对上北冥翊不可置信的视线,她双手摊了摊道:“如你所见,我阉了你这个混账王兄!”
北冥翊:“……”
无论如何,北冥麟都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,风卿婈已经做好了被北冥翊问责的心理。
可她半蹲在地上,左等右等蹲得腿都发麻了,也没有等来他的下文。
忽然高大的阴影骤然笼罩住了她,风卿婈微微抬眸,
北冥翊站到了她跟前,将她一把拉起来。
风卿婈看到他剧烈颤抖的睫毛,连呼吸都染上了几分急促,不由担忧地问:“怎么了?被吓到了?我没想到你会来……”
下一瞬,嘴里的话戛然而止。
因为她被北冥翊重重地拉入了怀抱里。
坚硬却温暖的怀抱,令风卿婈短暂的手足无措后又有些贪图。
感觉放置在后背的手越来越紧,风卿婈无奈一叹:“早知道,这么血腥的场面就不给你看了。”关键是,她也不知道他会突然进来。
“不是。”北冥翊嗓音闷闷的:“以后这样的事,不要亲自动手。还有……为何要放他进来?你孤身一人,万一失策了可怎么是好?”
原来是因为担心她。
风卿婈顿时哑然失笑,她自信地说:“这人欺我太甚,不亲自动手难解我心头之恨。”
“给你下蛊之人是他?”
“是。”风卿婈点了点头:“话说回来,他好歹是你的兄长。殿下,就不责问我吗?”